【文行天下】梦魇.七月
十六年前的那个七月，已成为我人生中永远的痛，直到现在，也还是会从高
考的梦中惊醒，在黑夜中睁大眼睛，默默地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再也没
有高考了。」
十九年前，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被县一中高中部破例录取，成为老家村子里
有史以来的大新闻，但是在言不由衷的夸奖和赞叹背后，我读出的意味却是些许
嫉妒和不甘。去读高一的前一个晚上，妈说：「儿啊，你很争气，但你没有退路
了，咱家也没有，为了你上学，妈妈放弃了一个农村妇女应该走的安安本本的路，
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闲言碎语这些年听到很多了，能读县一中只是开始，如果
不能考上大学，我们会被唾沫淹死的。」那时的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只是
默默地点点头。
到了县一中才知道，乡里的教学质量真的差很远，高一上学期，尽管拼尽了
全力，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是让我大失所望，全班六十来号人，我大概是第三十名
左右。继续努力吧，高一下学期，已经进入二十名左右，高二上学期，十五名左
右，高二下学期，十二名左右，如果照此发展下去，事情似乎一直在向着目标顺
利发展。然而，命运之神总是那么爱开玩笑，总是在你燃起希望的时候给你致命
一击。
高二的暑假，正准备全力一拼高三的我，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倒下了，直到
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时生的什么病，更不知道后来它又是如何离我而去。腿疼的无
法走路，眼看着最关键的高三开始了，我却无期限的请假在家养病。
妈妈和爸爸真的一夜间急白了头发，带着我到处求医，时间一天天过去，希
望一点点逝去，后来就陷入了绝望。
我也完全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体重下降到只有五十来公斤。似乎全家
人都在看着我的脸色生活，终于一天，在我又一次的发脾气之后，小妹抱着我，
哭喊道：「哥，哥，你还想要我们怎么样？你还要不要全家人活了，你说啊，这
是你的命，你要认啊。」
小妹是我最疼的人，她的话让我呆住了，泪如泉水般涌出。
不知不觉中高三的一个学期就过去了，我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去过一天的教
室。
新年的鞭炮声、喧闹声似乎带走了所有不幸，我的腿好多了，最后一个学期
开学的第一天，我再一次踏入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教室。没有人惊讶，没有人寒
暄，每个人都埋头在厚厚的书堆后面，进行着改变自己命运的冲刺。
开学摸底考试，排名四十，我会永远清楚地记住这个排名，因为这是我重生
的起点。
晚上一点睡觉，早上五点半起床背英语，上午上课前再睡回笼觉半个小时，
这就是整个高三下学期我每天的作息时间。那时候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也真的管
不了什么，只知道像个机器人一样的做题，做题，再做题，不知疲倦。
每月一次的摸底考试，我的排名再一次重现了相同的蹿升，不同的是，那时
是一个学期，现在是一个月，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摸考，我再次进入前十五名。
尽管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尽管还想再多一次摸考，但决定命运的七月还
是到来了。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一切顺利，我的想法反而多了起来。
晚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一遍遍的回访这一个学
期的生活，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透支了我这辈子的学习时间，我永远不可能拿
出同样的勇气去再拼一次了，没有退路，这四个字再次浮现在我的脑子里。那晚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在迷糊中睡着。
两天半的考试，如同两年一般的漫长和煎熬，最后一门考试后走出考场，我
忽然觉得很茫然，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若干天后，当我从班主任手里接过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班主任愣愣的看着我
说：「小子，还是一本啊，你可以。」我很淡定的笑了笑，从老师家里出来后，
我一路狂奔跑到家，不记得腿还疼，更不记得跑了多久。
进家后，我只说了一句：「妈，我考上了。」就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哭声中有委屈，有发泄，也有喜悦。
十六年后的今天，我依然会从高考的噩梦中惊醒，还好，一切都过去了，还
好，那个梦魇的七月永远的过去了。
[ 本帖最后由 wcd0094 于 2012-7-18 23: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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