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雪花中的天使

雪花中的天使

十七岁的冬天。
这年的冬天来的很迟，雪花也格外多，似乎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把无限的雪下光、落尽。
冬天的寒假，总是寂寞的，除了那过年所带来烦琐的走亲戚外。陪伴我的只有漫天漫地的雪花。我常静静地坐在窗前，目光空洞的望着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成弧线似的飘飘扬扬地随风而落。
忽然想起那次利用电脑给我的名字测字的事。
我原本对这种测字游戏毫无兴趣，可利坚持要我试试，我也只好依了她。
数分钟后，利嘻嘻的公告了结果：“你的名字各个方位都不错，唔……只是”，她顿了顿，又笑着说：“你会在雪花中遇到你的天使耶……”
在雪花中遇到我的天使？会吗？

NO.1
我是一个不安分的女孩，从高压下分离出来。我不愿再受管束，我渴望得到更多的自由，就像一匹马儿脱离了缰绳的约束，急切希望飞奔于辽阔的草原。
总想着远天之外有我要去的地方，总为着梦想而匆匆背上行囊流浪远方。
我想去漂泊，想去流浪。因为可以在途中不用理会他人，还可以把车窗想象成画框，欣赏车窗外不断变换的画片。
或许遥远的地方对我们都有一种诱惑的美丽吧！
可我害怕，害怕离开整日絮絮叨叨的父母，害怕离开平日觉得厌烦的朋友，我不敢想象没有他们的日子，我该怎么办？尽管在我内心深处渴望着离群索居，但我没有勇气涉足那个未知的世界。
我在矛盾中挣扎。我深深呼吸，呼吸到的却是雪花的冰凉，像一只鱼渴望离开水面，但又怕没有水会死掉，只得在浑浊的污水中无奈游荡。偶尔也做着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在一个雪花飞舞的黄昏，遇到自己的天使，把我带到另一个干净、清新的世界……
我也期待着这样一位天使……
“叮，叮叮……”
电话响了，我从思绪中被拽了回来，是利。
“你过的好吗？”电话那边传来利温柔的声音。
“还好，还好。”我机械地回答。
“真的吗？别骗我哦！”
“真的，真的。我没骗你。”我说：“事实上，没有老师的监视，没有考试分数的缠绕，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头痛的数学，没有紧迫的时间，的确可以算是幸福快乐的时光，如果我的要求不是很苛刻的话。”我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是——非常遗憾，我的要求太苛刻，知足长乐，我明白，我是不知足者，所以……”
“唉”，那边传来一声轻叹，利说：“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玩，好无聊！”
“是吗？”我心不在焉的随声附和了一句。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明天，他会带我去另一个城市玩。”语气很是幸福。我知道他是谁，他是利的天使。
“哦！祝你们玩的开心！”我说。我的语气很低沉，并不像在祝福别人。
“听说你们那里在下雪，还记得测字的事吗？”
……
“喂！你在听吗？”
“哦哦！我在听。”我又从虚幻中清醒过来。
“你遇到了你的天使？”利调皮地问：
……我又握着听筒沉默了，刚才还在想这件事呢！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好了，利，我困了，下次再聊吧，再见！”之后，便匆匆挂了电话。
望着窗外的飞雪，我又不禁在想：天使——会出现吗？

NO.2
又一个黄昏，天空依然飘着雪。
我一个人漫步在空荡的街头，把两只手抄在口袋里，什么也不想，只让冰冷的雪花轻轻飘在脸夹上，落在衣领上，不去擦试。
也许，我爱那份凄凉的贴切。
也许，我是想让它把心里的苦涩冰冻。
静听着“嗽嗽”的雪花声，注视着一片一片的雪花从眼前滑落，感觉自己正置身在一个素净、清丽的世界，独自享受着这份宜人的孤寂，忍不住在心中默笑。
我低着头，无意间发现浅浅的雪地上正走来另一双脚，朝我的方向。轻捷的步子踏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很好听。
“也有人喜欢在雪花中漫步？”
我缓缓的抬起头，迎面一双眼睛正盯着我看。
我意外的却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自然，因为——那双眼睛里没有其他的成份，给人的感觉像灰色天空下的高山湖泊一样辽远。所以我也大胆的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一个陌生男孩。我的眼睛也没有其他成份，很自然，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是一个瘦长挺拔的男孩，随意的围着一条浅咖啡色的宽边绒线围巾，透漏出一股大家之气。
我没有细看他的脸，只是发现他的一头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显得有些艺术性。我有些迷恋。
走过的时候，谁也没有停下，依然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
也许根本没有必要停下，以为每一天都有匆匆的路人与我们擦肩而过，也许我与他永远都不会在有见面的机会。只是后来，我常不经意的把他与雪花中的天使莫名其妙地联系到一块。然后我会忍不住笑。那种自嘲的笑，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

NO.3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吹起了北风，习惯了寂寞……”这是这个冬天市场上最流行的歌曲。（周渝民《为你执着》）
雪零散的还飘荡着，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是的，我渐渐习惯，习惯了这种生活、这种寂寞。
习惯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它是由于常常接触某种情况而逐渐适应。当你习惯了某些你曾经不喜欢的事后，那些事就不会再令你感到讨厌。因为你已经适应了，就像盲人适应了黑暗的生活，耳鸣者适应了无声的生活一样。一切都变的无所谓了。
我仍然平静地生活着，仍然默默地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飘雪。
然而，他又奇迹般的出现在我眼前——就是在那个飘雪的黄昏，就是在那个空荡荡的街头，我所遇见的那个男孩。
我从未想到与他还会见面，可是我们还是又相见了。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从我在雪天中看到他的那刻起。
“嗨！是你吗？”他站在阳台下，天使般的微笑着：“你好！”
“恩！是我！”我点点头，一脸的惊喜：“你好！”
“可以下来吗？”
我再次点点头。跑下楼梯。
“我想请你去滑雪，”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副崭新的滑板。
我第三次点点头。我毫无缘由的信任他。
信任也是一种沟通与交流，一种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最简单的方式。
搭公车来到了月牙湖，那是快乐的一天。我们与这银白色的世界相融。
……
天，渐渐暗淡下来。
……
我觉得好惬意，也因此我们错过了回市区的最后一辆公交车。
到了晚上，天空又飘起了雪。
我们静默在寒风刺骨的黑夜。
“你冷不冷？”他看着我问。
“不冷！”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送你回去。”没等我说话，他便拉起我的手开始跑。
黑暗中，我的脸绯红，心跳也在不断加剧。所有的寒风雪花都在刹那间全部停滞。我觉得他的力量正通过那只手一点一点的传给我，使我一直跟在他身后跑着。
跑了好长一段路，我们才停下。他放开了我的手。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却只轻吁了口气。
雪不是很大。
我们慢慢的走在黑暗中，四下里静悄悄的。
“你住在哪儿？”我问。
“旅社”。
“旅社”？我有些疑惑。
“是的，夜光路18号踏雪旅社。”他说。
也许他已经猜到我要问为什么吧！又接声说：“我从海南来这里度假，因为这里冬天雪多，我喜欢雪，喜欢漂泊的生活。”
他的话总是很简洁，说完后便不再言语了。而我却突然间有好多东西想问，可我没问，因为他喜欢沉默，我也是。我不想打破这份静谧。
这段路我们走了102分钟。
一直走到我家楼下，他看着我走进楼梯。
彼此只道了声“再见”。他没有约定下次见面，我也没有。我想如果注定会见面的话，是不需要约定的。我知道他也会这么想的。
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浮上一种莫名的快乐。

NO.4
我们常会在那个初次见面的街头相遇，仍然是没有约定的。
每次相遇，我们都是简单的以“嗨！你好”开始，然后，就一起逛书店、去游乐城、爬山，或者去“蓝月亮”（城里最有名的咖啡屋）……
也会去滑雪，同时也会忘记回市区的公交车。于是，他就送我回家，而我也会在阳台上看他渐离的背影，心中充满快乐。
然而在这大多数的时间里，他总是沉默着，沉默的坐着或站着。用那双幽深的眼睛凝视着远方，而我会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默默地欣赏着他静默的样子，如同欣赏一副画。
我好喜欢和他坐在“蓝月亮”里，在落地窗旁，蓝紫色的窗帘，很美。品尝着微苦的咖啡，心里一阵甜蜜。雾气袅袅地从杯中升起，于是在我与他之间就形成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
离“蓝月亮”不远处是一个火车站，每次火车进站时，“呜呜”的汽笛声总会冲淡“蓝月亮”里幽雅的音乐。而每当这个时候，我们总会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火车站里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如潮水一般流动着，那实在也是一幅画。
隔着淡淡的水气，他看上去很飘渺，双眼里织着一种复杂的眼神，我不理解那种目光，但却很喜欢。
我说：“我猜不透你眼神里酝酿着什么？”
“可我却看得出你眼神里藏着太多的忧伤。”他说。
“是吗？”我看着他，笑了。
他没有回避，眼神灼灼地凝视着我：“你笑的时候，眼里依然有几丝淡淡的忧郁。”
“是吗？”我依然笑着，傻傻地问着。我觉得，他的凝视是那么的幽深。
“是的。”他喝了一口咖啡，微微一笑，又说：“很美。”
我没有再笑，也没有再傻傻地问“是吗？”而故意底下了头，脸上突然泛起一阵红潮。
一个女孩提这一篮花走过来，用很甜美的声音对他说：“先生，买朵花送给这位漂亮的小姐吧！”
我没有看他，低着头漫不经心的用小匙在咖啡杯里搅拌。要知道，小匙搅拌咖啡是调一份温馨。
小匙碰着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便用心去聆听。
他选了支淡黄色的玫瑰送给我。那颜色有一种温雅的感觉。花瓣上有几颗晶莹的露珠。点缀其间。闻着淡淡的花香，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将我包围。我听见窗外的雪花在快乐的唱着歌。
真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NO.5
我把那朵淡黄色的玫瑰连同我的心意一起风干后，装在玻璃瓶中。
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了他。

NO.6
仍是一个飞雪的天气。
我和他并肩走在雪中。
我忍不住告诉了他利给我测字的事，我说我遇到了我的天使。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虚的要命，我偷眼看了他一下，他没有说话。
我低下眼皮轻声说：“我希望他能带我去浪迹天涯，我也陪他去天涯海角……”
我越说越心慌，最后轻咬了一下嘴唇，停住了。
我发觉他的眼睛还在看着我，我想逃，可我又在期待着……
我希望他看穿我的心思，同时，我又好害怕……
许久。他低声说：“雪花中的天使很容易消失，如雪——很容易融化。”
我的心猛的下沉，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漫天的雪花无声的落下。
我的眼泪胡乱下坠，掉在脚下的雪地力偶，雪地又很快被泪珠砸成斗笠。
原来它们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NO.7
有好长时间我们没有见面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躲避，可究竟在躲避什么呢？
我只觉得我和他之间有一种毒素在慢慢滋生，无法遏止——隔阂。
然而，在我的内心深处，同时也有另一 种素物在蔓延，不可阻止——思念。
这些复杂的情愫交织着，困着我的没根神经，使我的灵魂起伏不安。

NO.8
雪停了，这可能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阳光透过水蓝色的窗帘，变得神情而又忧郁了些。
我坐在书桌前，胳膊撑在桌面上，两手托着腮，心里想着他。
想得多了，我逐渐怀疑起了在我看来他对我表示好感的地方，现在一样一样看来都觉得不足为凭了。或者是出于友谊，或者是我的天真……
可那支黄色的玫瑰……
一种窒息让我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点一点慢过心扉，我不再想了。
忽然一个念头流星般闪过我的脑海，，去见他，不然，我会疯掉的。
随即，那个地址清晰的从脑子中蹦出：夜光路18号踏雪旅社。
我的心不安定了。

晚上，我跳上一辆公交车。
一路上，车窗外各种招牌在不同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美，我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乱如麻。
当我站在车站牌下，望着对面的旅社时，双腿却沉重的难以启步。
倚在栏杆上，一阵寒恻恻的冷气袭满全身，我冷的发抖，双臂环抱着，这才发现知道出门时穿得很单薄。
猛然尖仿佛如梦出醒，我是在做什么？！
一瞬间，有种冰凉的东西从脸颊上滑过。
我呆呆的望着水中一轮冷冷的残月，四周白蒙蒙的发出的光雾，心中一片茫然。

“是你吗？”
好熟的声音？转身看去，噢！是他！
我愕然的看着他，月光虽然不十分明亮，但依稀的还可以看见他眉宇间透出的阴郁，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哭了？”他看着我问。
“谁说的？”
“你哭了。”
“没有。”我淡淡的说，泪水却又不自觉地淌了下来。我转过身又望向水中的冷月。
他走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在他的手中颤抖着。
“你应该多穿些衣服。”他低声说：“天这么冷，小心感冒。”随后摘下那条浅咖啡色的围巾给我围上。然后默默的背靠着栏杆。
我问：“我是不是很讨厌？”
“不是。”之后，他便不在说话了。
久后，他才缓缓说到：“你应该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你需要冰清玉洁的成长，而我——注定了要四处漂泊，永远无法给你承诺……
我沉默的站着，眼泪不住的掉着。
他似乎很怜惜的看了我一眼，低沉的说：“有些东西，看起来很美，闻起来很香，但不一定都适合你。”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的心在不住的叫喊着。
之后，就又是一大段时间的沉默，这沉重的寂静，让我在这寒冷的夜里感到窒闷。
许久许久，我们都无语的靠在栏杆上。
正当我决心要走时，他突然捧起我的脸，在我的额上轻吻了一下。
刹那间，我好象里在一个美丽的深潭边，有点心悸，同时心里感到一阵阵的荡漾。凌乱的思绪里夹杂着淡淡的哀愁。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要回去了。”我摘下围巾还给了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也要回海市了。”我走了几步，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我没回头，问：“什么时候？”
他似乎不愿告诉我，片刻后才说：“后天。”
我的泪又流了下来。

NO.9
我又走进了“蓝月亮”，也依然是那个靠落地窗的那个位子。
要了一杯咖啡，轻轻喝了一口，苦苦的，心里也是。
我知道，他会来的，一定会。
我静静地等待着……
他来了，从背上取下一只雪白色的牛仔包，默默地做在我的对面。
他也要了杯咖啡。
一团团淡淡的轻雾从杯中升起，浮在冷冷的空气中，像从前一样，但我却没有从前的那种感觉。
我问 ：“你快走了？”
   “恩。”他说。
我淡淡笑了一下，心里却在哭泣。
隔着淡淡的水气，彼此默望着。
他的目光让我深深地留恋。

不远处，传来一声火车的长鸣声……
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
咖啡，早已凉透了。

NO.10
结果？
他——走了。
我没有送他，我一直做在窗边看着他在雪花中凄清的身影，看着他走进车厢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他向我作了几个挥手的动作。
而我的泪早已流了下来，他会知道么？

利来电话，她说我好傻，她说如果我要他留下，也许他会。
我没有这么做，甚至吝啬的连一个留他的眼神也没有。他是决定要走的，我不想改变什么。
这一切是美，也是冰冷，如梦幻泡影。
他是我梦幻中一个美丽的影子。
“我的一切，充满幻想，飘向远方，我的一切，不再忧伤，直到我冲破蓝天……”如歌的影子。
冬天过去了。我的记忆也飞走的只剩下风干的淡黄色玫瑰孤单的留在玻璃杯中。
我——正在长大。

红心送上，一切都好像冥冥之中的定数，或许也是年少的轻狂，或许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或许这也就是所谓的成长。
或许拌着回忆过往别离，才能成长！